谷子元
1977年,在城步苗乡大山里,我有幸见到了从省城来访的省政协副主席谷子元同志,当面聆听了这位老将军、老红军的教诲和鼓励。从他的身上,我深深感受到了党的优良作风,感受到了他对苗乡贫困群众的深情厚意。
1976年粉碎“四人帮”之后,人们心情格外舒畅,精神焕发,干劲倍增,都想甩开膀子大干一番,把曾经被耽搁了的时间抢回来。
1977年春节后,我和4个年轻干部主动向县委请缨,到全县最边远、最偏僻也是最贫困的清源公社壮团元大队去蹲点。这个大队,离县城有100多里路,距公社也有40多里,位于城步与广西资源县交界的越城岭的大山深处。全村3个生产队,36户人家,共136口人,水田135亩。那几年,水稻年总产量都在3.6万斤左右徘徊,人平产粮只有260斤。多数人一年到头,吃不上几餐饱饭,就凭几粒老包谷、蔬菜以及油茶度日,有时靠有限的国家统销粮救急。有的户几个月连盐都吃不上,很多人长年面黄肌瘦,愁眉苦脸。有户60多岁的老者,因家中没有多的被子,还与16岁的女儿同床睡;其屋顶上的茅草多年未翻新,不但长了新茅草,还长了一株酒杯粗的树枝,成了一处“现代奇观”。60来岁的村支部委员老刘,人长得骨瘦如柴,因早年丧偶,带着一双儿女相依为命,女儿被蛇毒感染,全身浮肿,无钱治疗;家里无油无盐是常态,实在熬不过了,就叫10岁的儿子,穿着没有鞋面的套鞋底板,到邻居家去借盐解馋;炒菜锅涩得像个火盆,结满了铲不脱的“锅巴”。大队队长家10多年前修了一横屋木架子,因无力加盖,长年日晒雨淋,木柱和枋片都长了菌子。
山高路远,坡陡路窄,全村景象,满目萧条。由于太穷,有条件的家庭就设法迁居外地,女青年大都嫁往外队,男青年就到外地“倒插门”,三、四十岁的单身汉比比皆是。大队党支部长年瘫痪,形同虚设。县乡干部偶然来一次,也只能无可奈何地离去。
我们县委工作组进入城步苗族自治县壮团元大队,此时还是初春时节,寒气袭人,春雨绵绵。有一天,公社书记李敦海同志突然陪着几个人到来,年长者就是省委统战部第一副部长、省政协副主席、74岁高龄的老红军将军谷子元同志(新中国成立前曾任湘南游击队司令员兼政委、湘南特委书记),陪同他来的还有另外4个年轻干部。当时,因高山阻隔、信息不通,对谷老的到访,我们根本就未料到有这种“奇事”发生。经李书记介绍,我们才如梦初醒,惊讶不已。
谷老冒着细雨,撑着拐杖,翻山越岭,走了40多里山路赶到壮团元大队。落座半个小时,稍事休息,我们想汇报情况,谷老说,先莫汇报,现场看了再说,接着就马不停蹄地看了第一生产队。第二天又看了第二、三生产队。每到一户农家,谷老一一询问他们的口粮、人口、劳力、病痛等情况,而且还要看社员的锅子、粮仓、房间床铺。看完后才听我们汇报,谷老被这里的所见所闻深深地触动了,老是叹息不止。晚上,没有单人床铺,谷老一行就同我们工作组的同志,一同睡在仓库里,开了个通铺。谷老要我同他睡一头,一晚上问东问西,我都一一进行了回答。半夜了,我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梦乡,一觉醒来,我看手表才凌晨4点多钟,谷老还在打着手电筒作笔记、写东西。我催谷老早点睡,谷老说,解放这么多年了,看到壮团元还贫困到这个程度,他心里实在不安,怎么也睡不着,不如作些笔记,也好回去向省里反映。就这样,谷老继续在本子上写他的见闻和感想……
谷老的精神,深深地感动了我们,也感动了当地的群众,一个姓康的生产队会计,读过一点老书,顿生激情,一连写了几首赞扬谷老的诗词,用大字报的形式,张贴在村口墙上。
谷老一行离别时,一再表扬我们不辞劳苦扶贫帮困的精神,并用长征精神勉励我们和大队干部,说大家要有信心,有党的领导、群众的支持,贫困局面总会改变的,回去后他也会想办法支持我们。
在谷老的鼓励下,我们忍饥挨饿,垦荒开田,按照区农业站的技术指导,引导社员科学种田,把杂交水稻第一次引到海拔1000米以上的大山里且试种成功,这一年使大队水稻总产达到了6.4万多斤,增产80%。谷老回省里后,又给我们这里拨来了修路的资助款3万元,后因40里路工程太大,这些钱杯水车薪,经谷老同意只好改作开垦新田之用。用这笔钱,我们组织80多个劳力,集体开餐,全体上阵,经过三个冬春的苦战,开出新田84亩,人平水田由原来1亩增加到1.6亩,总产量达到了13.5万斤,比1976年增加了207%。加上造林补助粮,社员终于走出了长期没饭吃的困境,有24户还有了余粮。
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,现在的壮团元,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,水泥马路已全线修通,电灯电话互联网已覆盖全村,有的人家还买起小汽车,生活越来越好。茶余饭后,村里人都还在议论和感谢谷老那次极不平凡的千里走访之行。
(作者系城步苗族自治县政协原主席殷汝才,今年86岁)
作者:殷汝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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